2008-03-09
在年初写下未来一年的预测，就如赌明天市场是涨是跌一样，是完全毫无意义的废话，但却总吸引眼球。
但这么多年来，水晶球市场一直很兴旺，也是个很有趣的事。大量从业人员，推出各种报告，换取高薪，而报告又历来唱好不唱空，所以读者读后，虽然对买卖赚钱帮助不大，但却稍微安心，又可以谋杀掉漫漫无聊时间，一举两得，所以，水晶球市场最大的作用，或许是心理疗效，而非经济收益。
考虑到市场是集中体现信息的场所，如果每天都有大量信息出现，有些唱好，有些唱空，理论上，会出现一个使各种观点相互平衡的情况，但过往的历史说明，市场并非完全有效，而总是不断的在希望和恐惧中摆动，各种题材，噱头，骗局，层出不穷，而关于未来市场的预测观点，常常是10次预测中，有11次出错，但这并不阻碍分析员继续边提供预测，边抱怨薪水太低。
在这种情况下，展望2008年，展望什么呢？哪一年都一样。万历15年，在大明朝的历史上，什么重大的事件都没有发生，又有什么可以说的呢？
股市的波动，正如经济周期一样，在事后看来，总是如潮水般不断涨跌起伏，给定一条已经画好的曲线，任何局外人总能指出其顶和底，事后诸葛亮的聪明，人皆能为。但身在大海游泳者，却知道一浪还比一浪高，而一旦跌了下来，地底之下，更有无数层地狱。大海的风浪，只有身在其中者才知道。
股市的短期波动，远比天气更难预测。就算再大型的计算机，也无法准确判断出澳洲蝴蝶翅膀振动反馈形成的误差方向，市场每天都在变，有人辞官归故里，有人月夜赶科场。谁又能准确分别出每天的参与者是谁？他用钱投票了吗？还是在发呆睡懒觉？什么是骆驼身上最后一根稻草？事前，没有人知道，但事后，地球人都知道。所以，吴赌场、许千点、国有股减持、5-30印花税，平安融资...每一日，市场都在为每一次下跌寻找那一只不幸的替罪羊。
只有站在漫长的时间历史长河，才看的出多少微不足道的个人，不经意之间的点滴努力，又如何的推动世界的不断变化，起乘转合，波浪壮阔。凯恩斯说，
在长期，我们都死了，
但事实却是：世界在一代代间变化，有些公司如过眼云烟，有些公司却基业常青。最常见用来说明公司长存的例子是 GE 和汇丰。
GE 的历史，到现在超过110年，1890年前后，爱迪生成立了爱迪生通用电气公司。这一年凯恩斯7岁。（John Maynard Keynes 的生卒年1883-1946）， 两年后，爱迪生通用电气公司和汤姆森-休斯顿公司合并成为通用电气公司 GE。在在此后百余年间，创业之初的照明电气业务，一直永存不息，乃因人类自当日开始，便走入电气照明时代，便如人类离开伊甸园之后，便穿上衣服一样，此类业务，相信除非核子战争发生，文明彻底毁灭，否则，目前看起来，仍然将继续生存。但百余年间，GE 不断引入新的跨领域业务，从飞机引擎、金融保险再到小企业解决方案，业务不断随潮流与时俱进，再到80年代，传奇人物韦尔奇挂帅之后，从对计算机应用强烈抗拒的旧传统，或许某一日无意中学习到三个代表，和谐社会精神，又或许通过了解北韩金家族是互联网专家而大受刺激，突然彻底解放思想，转变为对互联网应用的强烈拥抱，再进一步将 GE 带领到新的传奇中去。凯恩斯到今日，已经死了不止60年了，GE 则仍不断发展中。在凯恩斯在世的任何一年，只要他将在剑桥授课或者到处开会走穴得到的薪水花红，不断买入 GE，便可以享受到作为 GE 股东的公司发展股权收益，以及随公司发展所得到的分红派息，根本无须炒上炒落。虽然凯恩斯本人炒股战绩彪悍，短线成就也很高，更远胜于马大胡子，因此为企业家的工作创造出 动物精神 这一概念，而不象马大胡子一样，炒股失败，转变为对企业家的仇视。但凯总也有短炒失败，接近破产的时候，由此看来，殊为不智。所以，如果从投资理财之道，凯总恩斯，应该放弃短炒，而每年不断拿积蓄买入 GE，便已足够。
再来看看汇丰银行，和 GE 多元业务拓展不同，汇丰的主要产品是钱，业务单一。关于银行如何运营，在之前一篇《银行的起源》，笔者已经解释大概。汇丰银行 HSBC，全称是香港上海汇丰银行 Hongkong and Shanghai Banking Corporation，创办于 18...年前后，到今天超过140年历史。清光绪八年（1882），在天津开了分行。上海的分行，和香港分行差不多同时成立，在上海最早的大楼，是在现今和平饭店南楼，而后，在浦东，修建了一栋宏伟的房子。到今天，也接近100年历史。这段历史，和中国人的近代史密切相关。140多年来，发生了多少事？满清时候，汇丰作为外资银行，地位待遇与本国不同，民国意识形态变化纷纭，社会动荡不安，日本人入侵时，将天津分行，占为己有。1949年，共军入城，1955年，上海市政府觉得汇丰银行的上海大楼，外表很傻很天真，一高兴起来，便侵占30年不还，作为市政府所在地。此后，1997年，香港回归，汇丰怕再度发生类似事件，又将总部迁到伦敦，形成双总部制。再到近年，次债风波突起，汇丰大量拨备，令市场担忧。这百余年间，多少风云起伏，但汇丰依然屹立不倒，最近30年，盈利和派息不断增加，如果坚持定期定投，用月供办法买入汇丰，是远胜于将金钱储蓄于汇丰银行，备受通涨侵蚀。这就是香港师奶的投资大智慧，香港人有 圣诞钟，买汇丰 之语，也是因为这30年传统智慧累积而成。
所以，真正投资之道，是将金钱摆入一个公司，由公司代为经营管理，与时俱进，等经营者去面对三个代表，和谐社会，又或者解放思想等社会变化。投资者，只须监察公司经营，而后坐享其成便可以了，而无须理会经济周期。这一派思维，便是巴菲特的价值投资思维变种之一，即是好公司，长抱不放。但考虑到巴总的投资说辞，市场人尽皆知，甚至发展出更多变种，比如但总斌的终生持有，如信仰上帝，看起来便很走火入魔。当日和 GE 一起上榜的蓝筹，超过10只，而今安在？超过100年历史的巴林银行，也被一神奇小子，弄的一夕崩溃。所以，投资如果只信守死抱某一公司，以为由此便是价值投资，必胜无疑，便是大谬。
资本主义精神的特质，按照熊比特的说法，是创造性破坏，也即弱肉强食，而游戏之外的社会大众，和强者一起分一杯羹，由此社会以失败者者破产为代价，整体福利大增，该游戏极为残酷。资本主义的特征模型，便是游戏《大富翁》，这个游戏到今天，已经发展到8代，其中以第四代最为出名。无论参与者是阿土伯，孙小美，还是夫人，游戏最终，必然以有人破产或者现金流枯竭，最终财富集中于一家而告终。而在游戏之初，是猜测不出哪一个会赢的最终胜利的，乃因中间过程，有大量意外事件，比如走到运气牌，被监禁10天，又或碰巧走到竞争对手的昂贵土地上，交大量租金，所以，财富在游戏者手中，不断重新分配。如果长抱不放，死守一家公司，便如一开始盲目买入阿土伯，如果致胜，乃是运气，而不是智慧。
市场中的另一种说法，是买入股票后，埋入坟墓，然后长眠之后，便成富翁，其谬误也与此同一道理，乃因资本主义的竞争，创造性破坏，千变万化，无人可事先准确计算出长期下某一博弈的结果。这也是经典静态博弈论，只有在预先极其明确仔细的确定博弈规则，并设定极其少量的博弈参与者之后，才能模拟出结算结果的原因，其在市场的可应用性极低。真实市场中，参与者众，一开始买中千里马的概率，更是低之又低。一个最近的例子，是中移动和中联通的竞争，在2002年以前，差别无几，但在2003年后3年间，移动则明显跑出，竞争的结果，是事前不能知晓的。所以，若果盲目买入，死抱不放，谓之价值投资，致胜概率，相信远低于六合采。这是我从来不信所谓长抱不放，犹如信仰这种策略的原因，
理解公司经营之道，通过财务技巧，监察公司资产是否日渐增加，现金流是否源源不绝可以抵御各种意外风险，考察每一圈轮回之后，游戏者是否获得更多可以收入现金的土地，并形成绝对优势，由此投资者逐渐增加注码，方是投资之道。至于是长期持有，还是短线炒卖，关键在于监察经济大环境及公司运作。一旦经济大环境发生变化，公司运作无法抵御这种变化，又或公司管理层运作本身出现问题，便应赶快跳船逃生，所以，所谓长期短期，乃是事后卖了才知道，而非事前可以规划。市场更多出现的，乃是48元买入中石油，跌到24，便做长期价值投资，以做心理安慰。跌到12，则彻底遗忘，买股买成股东。这实际上，并非价值投资之道，更非投资之道。
转回到实际市场运作，Ron Muhlenkamp 指出，大气运行，自有其规律。而对于大气候中受其影响的一切事物而言，当其改变时，其中的一切，也随之改变。但作为游戏市场的参与者，需要的，不是去预测明天天气，比如猜测明年 GDP 多少，通涨多少，两会、奥运前后市场会如何波动，政府会不会减少印花税的掠夺，这种猜测，犹如猜测下一步，对手是否会扔出一个神奇点数，跑到一个昂贵的土地或者买到一块便宜土地上一样，如果不作弊的话，乃是完全不可预测的。真正监察之道，是在经济大气候发生改变时，能够看云识天气，了解游戏的规则已经发生变化，才是真正监察经济周期之道，而非每天跟着市场各种混乱信息，随眼球转移焦点。
在市场中浸泡良久者，有些如老农，关节炎一痛，便知天气将巨变。但有些，耄耋之年，关节日日都痛，彻夜不眠，气候却一点都没有变化。所以，科学与直觉的差别，也在于此。直觉之道，犹如神助，无论是半夜托梦，还是占卜算命，均不可学习。但科学之道，乃是可以通过学习，累积，计算得到的策略组合。所以，后面几个部分，第一步是讲述形成现今面貌的经济历史及其基础原理，所谓鉴往而知来，指出经济增长之道。第二部分是指出几个关键影响因素，指出这几个因素有可能影响过去的面目，改变大环境变化。最后，则是描述中国现今的环境及可能的投资方向。